受访专家：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副主任、主任医师 孙劲旅
中日友好医院风湿免疫科副主任医师 舒晓明
生命时报记者 牛雨蕾
 
7月8日，是世界过敏性疾病日。英国《卫报》刊登一篇深度文章《过敏：我们的免疫系统如何应对不断变化的世界》，报道了英国知名医学人类学家特蕾莎·麦克菲尔新书中的观点——“人类的免疫系统根本没有适应现代世界”。难道这才是引起人们过敏的原因？
 
过敏人群不断增长，就诊率却低得可怜
“过敏是免疫系统过度反应的一种表现。”中日友好医院风湿免疫科副主任医师舒晓明说，免疫系统有免疫防御、免疫调控、免疫监视三种功能，分别负责抵抗外界病菌、维护身体内部平衡、清除异常细胞等。当接触致敏物质时，免疫防御功能就会启动，将其视为“入侵者”，产生反应物以抵抗入侵，这些反应物一旦过量，就会引发炎症反应，导致过敏。
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全球20%-30%的人有过敏症状，而国内过敏的发病率高达27%。也就是说，大约每3人中，就有一位过敏患者。有数据显示，全球范围内50%的过敏人群是儿童和青少年。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妇幼保健中心的一项研究称，我国40.9%的婴幼儿家长称“孩子正在或既往发生过过敏症状”。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副主任、主任医师孙劲旅说：“原本过敏是季节性的，但现在各个季节的病人都很多；以往医院里低年资医生的病人很少，现在他们的病人数量也很多。”麦克菲尔的新书也提到，现在每70个孩子中就有1个对花生过敏，而1997年每250个孩子中才有1个对花生过敏。在专家们看来，无论哮喘、过敏性鼻炎，还是荨麻疹、特应性皮炎、食物过敏、药物过敏等都在不断增加。而令人忧虑的是，庞大的过敏人群下，诊断率却低得可怜。有数据称，我国过敏患者就诊率只有5%。孙劲旅说：“不少人将过敏与感冒等疾病混淆，且感冒药里有抗过敏成分，不少人吃感冒药能控制，就不再就诊了。”
“即便就诊，也有不少人看一次就不来了。”舒晓明补充说，当前的过敏检测，只能检测很少一部分已知过敏原，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完全测不出过敏原是什么。这样，很多人对医院的治疗会感到失望，就会放弃治疗。孙劲旅也有类似感受：“大家对过敏性疾病的重视和认识都不够。过敏是一种免疫疾病，治疗流程复杂、周期长，不少人到医院总希望能根治，但往往只能控制。”
 
现代生活和环境的改变更易致敏
上述书中提到，过敏是人类免疫在抗议生活环境。舒晓明也说：“过敏本质就是人体对外界环境的一种保护性反应。”如今过敏情况增多，仿佛在提醒人类，我们必须重视生活环境的改变。那么，是哪些原因导致我们更易过敏呢？
“入侵者”越来越多。孙劲旅说：“现在的生活环境表面上看越来越卫生，但事实上越来越不卫生了。”工业化进程加快，室外空气污染日渐严重，汽车尾气、雾霾、沙尘暴接踵而来，还有很多看不见的物质，如微塑料颗粒等。室内空气也因为装修材料挥发出的甲醛和苯、空气清新剂、香水、衣物挥发的洗涤香味等，变得更有刺激性，更易诱发过敏。
舒晓明表示：“临床上最常见的是花粉和螨虫过敏；宠物毛发过敏；食物过敏，如海鲜、芒果等。”这与现代社会的发展变化息息相关。例如，随着养宠物人群日渐增多，《中国变应性鼻炎诊断和治疗指南》的数据显示，过去10年间由宠物引起的过敏性鼻炎比例呈逐年上升趋势。
免疫力越来越“弱”。免疫是“用进废退”的。经常过敏者的免疫系统像“实习生”，不常过敏者的像“熟练工”。实习生热情十足，碰到“入侵”就会冲上去，反而可能将事情搞砸；“熟练工”或许没那么多热情，但知道什么时候该冲、什么时候该放松，反而会取得好的效果。
舒晓明说，城市里的孩子比农村的孩子更易过敏就是这个原因。前者的生活环境过于“干净”，免疫系统像实习生，没经过足够“历练”，在碰到“入侵”时经验不足，易引发过敏；后者长期在大自然中摸爬滚打，接触泥土、昆虫等，免疫系统在较早时就被锻炼成了熟练工，遇到“入侵”时能从容应对。麦克菲尔的新书也指出，如今大量人口涌入城市，很多孩子接触日光、动物、泥土和原生植物的机会越来越少，过敏的孩子便越来越多。
“定力”越来越差。舒晓明说，人体的免疫系统是不断变化、重建的。免疫功能的发挥与身体整体状态息息相关。例如，新冠疫情后，不少人体能下降，免疫识别能力减弱，过敏更易发生；不少女性也会因产期免疫系统重建而诱发过敏。“情绪也会影响过敏反应。”孙劲旅说，现在人们的情绪问题越来越多，临床中不少患者都是上班族，普遍压力较大，长期工作导致身体劳累、疲惫，经常熬夜或失眠，情绪也不太稳定，极易诱发荨麻疹、特应性皮炎等。
此外，基因也会影响过敏的发生。研究发现，父母一方患有过敏性疾病，子女患病可能性约30%；父母双方都患有过敏性疾病，子女患病可能性高达50%。
适应环境改变，正确识别过敏信号
专家们表示，时代在不断发展，历史不可能开倒车，人类也不可能回到原始生活环境。但是，我们可以去适应生活环境的改变，采取一些干预措施。
学会识别过敏。孙劲旅说，过敏有五大明显信号：1.鼻子痒、流鼻涕、打喷嚏；2.咳嗽、气喘、胸闷；3.起皮疹；4.不明原因休克，经常需要抢救；5.食物过敏主要信号是吃东西之后嘴巴红肿、痒。“别再将过敏当作感冒了，感冒往往伴随发烧，全身疼痛，咳嗽时有黄痰等。”
重视规范治疗。如果出现过敏症状，要及时到医院变态反应科就诊，检测过敏原。能测出过敏原的话，要注意日常远离致敏环境，尽量控制病情；如果测不出，也要保持好心态，对症治疗，将症状控制住。孙劲旅说：“当前国内的变态反应科数量较少，但我们正在通过各种途径，努力呼吁国家卫生健康委把变态反应设定为二级学科，在二甲以上的医院成立变态反应科。”舒晓明表示，如果就近医院没有变态反应科，可根据自身症状、受到负累的器官，去相应科室进行规范治疗，如皮肤科、呼吸科、耳鼻喉科、免疫科等。
注意正确用药。过敏患者确诊后应遵医嘱用药，常用的有抗组胺类、激素类等口服药物。如果是过敏性鼻炎，还可用鼻喷式药物。孙劲旅强调：“千万别在过敏后吃感冒药了，吃多了有副作用，甚至会加重过敏程度，增加药物过敏的频率。”舒晓明提醒，所有人都需要在家中常备一些过敏用药，如氯雷他定、维生素C等，以便在出现紧急情况时及时使用。
长期做好预防。有过敏史或正在过敏的人，都要做好日常预防。一方面要注意隔绝环境。如果对花粉过敏，最根本的解决措施是换个环境生活，实在没办法远离，就需要采取一些隔离措施，例如，在花粉增多的季节，在家里安装新风系统，将门窗紧闭；出门时佩戴防花粉口罩或普通医用外科口罩。另一方面要改善生活习惯。均衡饮食、适当运动、保持心情舒畅，都有助于让免疫系统保持在良好状态；尽量保持生活环境的整洁，但不要追求极致干净，也能减少过敏的发生。孙劲旅说，家长要重视儿童过敏增多的情况，可以在周末、假期里，多带孩子到郊区、公园、农村走走，摸摸泥土、晒晒太阳、放松身心，提高免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