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护理部副主任 穆 莉
生命时报记者 张 芳
 
人们对护士的认知，大多来自病房、门诊或检查室，对“深居简出”的手术室护士知之甚少。他们身着绿衣，穿梭于几乎不见日光的手术室，身负默契配合医生完成一台台手术的重任，有着自己的苦与乐。
 
是配合者，也是陪伴者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的“中心手术室”，位于第二住院部外科楼二层。穿过一个被“挤压式”使用的狭小更衣室，就到了护理部副主任穆莉的办公室。记者进门时，穆莉在忙一项专业竞赛的线上评审工作。从业30余年，她已从一名普通的洗手护士进阶为护理部管理者，但对于那些奋斗在手术室一线的记忆和感知，至今依旧清晰。
穆莉说，手术室护士跟其他岗位的护士有很大不同。“经常前一天才知道第二天的任务，还会接到临时任务，需要很快进行工作分配，组成临时外科手术团队。因此，所有护士都必须具有良好的沟通、协调和应急能力。”
掌握手术器械的使用、熟悉手术配合技巧等，是对手术室护士的基本要求。比如，一台手术可能要用上百把器械，从一针一钳，到各种大型固定器，再到不同科室的特色医疗器械，甚至影像设备等，无不需要熟练掌握。随着外科技术的发展，手术室护士的专业能力也必须“与时俱进”，做到精准配合微创手术、机器人手术等。
据介绍，手术室护士也有细分岗位，其中最主要的是两类：给医生递器械的是台上护士，也叫洗手护士；台下负责巡回监督的，叫巡回护士。在国外，一些洗手护士可以由掌握专业技能的技师来做，但巡回护士必须是拿到执业证书的护士。巡回护士是一个对全盘运筹帷幄的角色，需要熟悉整个手术的流程，了解手术室所有人的工作责任，确保手术器械准备齐全，同时还要全程观察手术室每个人的行为动作是否符合要求，比如是否戴好口罩、帽子，是否站在自己该待的位置，有没有不小心碰到无菌台等。可以说，巡回护士就像手术室里的大管家，甚至要对每名医护的脾气秉性有所了解，如此才能更好地协调团队工作。
“我们不仅要做手术台上的配合者，更要当病人身边的陪伴者。我们一直提倡要给患者温暖，包括语言上的和表情上的。哪怕你只是把手递给病人轻握，也会让他们感到安全，觉得你值得依靠和相信。”穆莉说。
 
手要动，脑要想
“配合一台手术，就如同舞者站在灯光下展示舞蹈。”穆莉说，这支“舞”能否跳好，取决于是否具备胜任手术室护士的能力，比如动手能力、反应能力、抗压能力、管理能力等。从一张器械台上，就能看出一名手术室护士的条理性。上百把手术器械，哪些是用不上的，哪些是必不可少的，应当怎样摆放才便于使用和高效配合……这些细节都是管理能力的一种呈现。
待到手术开始，身体和精神全都被调动起来。眼睛要看、耳朵要听，随时关注医生在做什么、讲什么、需要什么；鼻子要闻，警惕是否出现异味；嘴要不停地说，把关键步骤简短表达出来，反馈给医生；手的协调性要好，可以左右开弓，快速做一些精细动作。当手术出现意外情况时，洗手护士必须保持镇静，才能稳而快地把医生要的东西及时递到位。
护士与主刀大夫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懂的默契，离不开他们在专业研习上的大量付出。通过与医生反复磨合，护士能够将理论知识和技能越来越好地融入配合操作，最终形成一种战友式默契，甚至有时连眼神示意都不需要，护士就能预判到医生下一步需要什么。“当医生准备止血时，护士已将止血钳递到医生手里。这是默契，也是护理配合从量到质的改变。”
穆莉认为，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手术室护士，不仅手要动，脑也要想。在一台手术中，医生主要关注手术本身，麻醉医生关注的是病情变化及麻醉用药效果，护士关注的更多是患者安全细节，比如静脉管路、手术体位、术中保暖、物品清点、手术用物的安全使用等。对整个团队而言，所有人的信息都很重要，因此护士及时主动发现问题，适时提出一些有价值的想法，或许对病人的救治有益。
 
日复一日的热爱
在穆莉看来，手术室护士工作的最大特点是“只知道上班时间，不知道下班时间”。因为所有工作都是以完成手术为标准，只有所有手术都安全、平稳地结束，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正因如此，在家庭照顾上，手术室护士们都觉得有所亏欠。早上出门，可能孩子还没醒；晚上回家，孩子又睡着了；即使到家了，也可能随时被叫回医院做紧急工作……“家人给了很大的支持。”穆莉说。
每天多则六七台手术的工作量，让护士们少有休息时间。吃饭要换班接力，30分钟内必须吃完；遇到特殊情况，吃饭时间更是要压缩到5~10分钟。
高强度的特殊工作，还让手术室护士患上了种种职业病。外科手消毒是所有洗手方式里“最高端”的一种，因为它是所有无菌操作的基本保障，如果洗手不到位，可能给整台手术带来感染风险，导致手术切口感染，给病人造成一系列不良后果。为保证消毒彻底，每台手术前，护士们都必须用消毒液反复擦拭双手及手臂，全天多台手术做下来，对皮肤的刺激可想而知，过敏、干裂等问题几乎不可避免。除此之外，站立时间长，会得下肢静脉曲张；不能正点吃饭，肠胃会出问题；长时间低头，对颈椎、腰椎等都有损伤；手术室大量仪器设备发出的杂音，持续在耳边“嗡鸣”，会让人变得情绪不稳，如果自我控制能力不够强，也将成为一种身心损伤的隐患。
穆莉说，在密闭、不见日光的手术室待久了，她偶尔会有种失去了时间概念的感觉，也常常不知道外面的天气从早到晚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在支撑他们在这里日复一日工作，那就是日复一日的热爱。“特别是看到一台希望渺茫的手术，在我们和医生的共同努力下获得成功，大家就会感觉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严谨、细致、慎独，这是北大医院护理部传承下来的工作态度。虽然手术安排经常被打乱，人员安排经常要变动，下班永远没准点，但穆莉说，护士们的这种精神一直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