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上海市儿童医院母乳库负责人、消化感染科主任 张 婷
上海市儿童医院消化科护士长、副主任护师 李 丹
生命时报记者 虞 晔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推荐，为了实现最佳生长、发育和健康，婴儿在生命最初的6个月内应完全纯母乳喂养。对于无法获得亲母母乳喂养的婴儿，捐赠母乳是其另一种选择。尤其对于健康状况不佳的早产儿，母乳不仅是一种食物，更是一种治疗药物。6月底，《生命时报》记者走访了上海市首家公益性母乳库，了解背后的故事。
 
多项检测确保母乳安全
家住上海市普陀区的陈女士去年底喜获爱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她，奶水却多得出奇，由于儿子根本吃不完，她只好买了个专门的母乳冰箱来存放剩下的奶水。但是，母乳冰箱也很快塞满了冻奶，无奈之下只能经常清理丢弃。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听朋友说可以去母乳库捐献母乳，就去了上海市儿童医院泸定路院区的母乳库。“看到本来要被浪费的母乳在这里可以帮助到早产儿和患儿，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现在只要家里的冻奶存到一定的量，我就会送到母乳库，如果之后生二胎乳汁依然充裕的话，还会选择捐赠一部分。”陈女士说。
6月30日，记者来到上海市儿童医院泸定路院区住院部11楼的母乳库，玻璃门上桃红色的花朵图案，让人第一眼感觉就很温馨。推开门入内，正面是个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宣传手册，介绍了收集母乳前和冻奶的须知事项。左手边是母乳收集区，两个单人沙发边上各放了一个小柜子，柜子上摆放着吸奶器，帘子一拉就能成为一个独立私密的小空间，方便捐献者吸奶。右手边则是一张长沙发，靠背上摆放了很多毛绒玩具，让人情绪放松，供捐献者和随行人员休息。另一个房间里，还放着四台存放冻奶的冰箱和母乳检测设备。
上海市儿童医院母乳库负责人、消化感染科主任张婷介绍，捐献者必须先填写知情同意书和健康申明。捐献者必须符合献血的条件，身体健康，有良好的生活习惯，比如不抽烟、不饮酒、不喝浓茶、不吸毒，无长期用药史以及近半年内无血制品输注史，产后10个月内等。完成信息登记后须进行血液筛查，HIV（艾滋病毒）、乙肝病毒、丙肝病毒、巨细胞病毒和梅毒检测为阴性，现场吸乳进行乳汁成分分析、细菌检测并结果合格后，才可继续捐赠。
记者在现场还发现了提供冻奶的提示信息，要求捐献者在家里吸乳前做好手部卫生，并对乳头周围皮肤进行消毒；储奶袋上写好捐献者姓名、取乳日期和具体时间；尽量用专用冰箱储存冻奶，减少开启次数；冻奶尽量2~3周送一次。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接受检查合格后的冻奶。“我们母乳库严格遵循母乳检测、混合搅拌、巴氏消毒、无菌分装、零下30℃冷柜储存的流程，确保每一瓶母乳都是安全可溯源的。捐献者吸奶过程中会有前奶、后奶，不同阶段的奶脂肪、蛋白质成分有差异，不同捐献者的母乳也会有个体成分的差异，所以，我们会将这些母乳混合后再分装，保证母乳成分更均匀。”上海市儿童医院消化科护士长、副主任护师李丹解释说。
 
降低早产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发生率
母乳是婴儿最理想的天然食品，对婴幼儿的存活、发育、健康都至关重要。例如，母乳中有可以杀菌的溶菌素，乳糖可抑制大肠杆菌的活性，有助提高婴儿的免疫力；母乳中含有的不饱和脂肪酸、半胱氨酸等可促进神经系统发育，提升宝宝认知能力。对早产儿来说，母乳还有一定治疗作用，能帮助新生儿远离坏死性小肠结肠炎、败血症及慢性肺疾病等严重疾病，是提高其生存质量的最有效方式之一。
自从上海市儿童医院母乳库建立以来，新生儿重症监护病房中的早产儿母乳喂养率增加到了61.2%，3天内开奶的早产儿中90%使用母乳库的捐赠母乳，同时还有效降低了早产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的发生率，从以往的7.6%降至3.3%。张婷说：“极低出生体重的早产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病死率高达30%，住院和治疗费用也非常高昂。他们是母乳库最大的受益者。”此外，严重感染性疾病患儿，如休克、败血症等；重大手术后，特别是肠道手术或心脏手术后出现喂养困难或喂养不耐受的新生儿和婴幼儿；严重的牛奶蛋白过敏并出现生长发育迟滞或营养不良；免疫缺陷包括肿瘤化疗、放疗后的患儿；某些先天代谢异常患儿，慢性肝或肾功能不全患儿等，也都可以使用捐赠母乳。
“高峰时期，本院有时候一天就需要用4000~5000毫升的母乳，外院一天可能也会取4000~5000毫升，这样一天大概就要出库1万毫升，平均一年出库接近100万毫升。目前，一年的捐赠量也在100万升左右，基本实现出入库平衡。”李丹说，之前出现过母乳库储备量告急的情况，医院进行了紧急招募，很多捐献者当天就送来了冻奶，特别有爱心。
为了更加方便捐赠者，2022年9月起，上海市儿童医院母乳库在浦东新区、徐汇区增设了2个母乳库爱心站点。已通过检测、首次去母乳库现场捐赠冻乳，并领取过捐乳证书的捐献者，可凭捐乳证书去就近的爱心站点捐赠冻乳。张婷说：“一般站点里的母乳冰箱达到3/4的存量时，就要及时运到母乳库，我们联合了饿了么骑手来做公益运输。去年11月以来，饿了么蓝骑士姚晨伟就为母乳库免费送母乳十多次，配送爱心母乳总量超过20万毫升。”
按照原先的流程，外院患儿需经过消化科、营养科和新生儿科三科会诊，有正规医院开具的病情证明，由直系亲属亲自签署知情同意书或提供直系亲属的委托书，才可以联系母乳库取乳。“这样，家属取乳流程麻烦，所以我们成立了母乳库联盟，医院和医院直接对接需求。比如，上海市第一妇婴保健院估计好一周内的用奶量，就通过饿了么冷链运输将一周的冻奶一次性运输过去。我们已经尝试了一段时间，共有30万毫升的冻奶被配送，大大方便了患儿救治。” 张婷说，目前已有上海市第一妇婴保健院、上海市新华医院、上海儿童医学中心、上海市东方医院、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上海市嘉定区南翔医院6家医疗机构加盟。
 
推广无偿捐献、有偿使用的模式
母乳库是一个公益事业，但母乳是一个有限资源。张婷说：“我们母乳库目前免费为大家提供母乳，但母乳库运行的成本不低，2016年到2018年3年间的运营成本，包括检测费用、设备费用和一些运营费用全部由医院支出，2018年时核算得出，1毫升母乳的最终成本是1.87元，母乳库一年运行维护费用高达180万元以上。2019年1月，上海市儿童医院母乳库成为全国第一家有财政支持的母乳库，大大推动了母乳库的发展。但母乳库其实是非常小众的一个项目，在一些城市可能还未能获得财政拨款，那么如何在这些城市也建立母乳库让早产儿受益呢？我们就需要像献血一样打造成无偿捐献、有偿使用的模式。” 记者了解到上海市儿童医院母乳库如今成立了爱心妈妈志愿者俱乐部。李丹告诉记者，志愿者们设计了环保袋和冰箱贴作为礼物送给捐献者，医院也特别准备了驱蚊、助眠的香囊，竭尽所能吸引更多妈妈们来捐献母乳。此外，专家们表示，从最初“奶源告急”和“不愿受捐”，到如今母乳库“扩容”，这背后离不开对母乳喂养的宣传倡导。但直到现在，一些新手妈妈在刚开始母乳喂养时出现乳房疼痛，就放弃母乳喂养，还时有发生，应予以重视。建议相关部门和医院积极开展母乳喂养门诊，帮喂养障碍的“新手妈妈”扫除难题，积极推广正常的母乳喂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