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专家：全国合理用药监测系统专家 孙忠实
生命时报记者 董长喜
 
细菌耐药威胁日益严峻，目前全球已有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制订了应对抗生素（广义为抗菌药物）耐药性威胁的行动计划。前不久，在世界卫生组织的支持下，英国利兹大学、英国爱丁堡大学和德国汉堡大学对这些计划展开首次大规模分析，结果显示，各国行动不足以应对抗生素耐药性，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尤其令人担忧。
具体来说，各国的行动计划更关注政策设计和实施工具，没有充分考虑监测和评估。在评估领域，问责机制和反馈机制得分最低，其次是教育。从各国得分来看，挪威最高，为85分；我国排名第22位，得分为64，其中“公平性”和“有效性”两个细分项得分为0（注：该两项分数分为0、50、100三档）。“ 公平性”指国家行动计划是否鼓励公平获取既有的基本抗菌药物；“ 有效性”指国家行动计划是否评估了相关措施的成本效益。除了这两项以外，我国在“监测与评估”（ 是否及时公布年度报告和相关数据等）、“公众宣传教育”和“抗菌药物耐药性研究”方面得分也较低。对此，《 生命时报》记者采访了全国合理用药监测系统专家孙忠实，他指出：“这一分析结果不排除存在一定偏差，但仍给我们提了醒，我们应该做得更好。”
 
“超级细菌”威胁现代医学
自青霉素被发现以来，抗生素类药物在全世界的医疗业、畜禽和水产养殖业中都发挥了巨大作用，改变了现代医学进程，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有专家认为，因为抗生素，人类平均寿命延长了10岁。与此同时，不规范使用抗生素导致的细菌耐药问题，已成为人类健康的重要威胁。
细菌与抗生素间的对抗自始至终都存在着。抗生素在杀死大量细菌时，总有个别细菌“逃脱”，并产生有耐药性的后代，甚至可以通过基因交换，将耐药基因传给其他种类细菌。经过不断复制和进化，细菌种群会变得更加强大，使得同种抗生素对它们无可奈何。有的细菌还能对多种抗生素产生耐药性，被称为“超级细菌”。
2022年《柳叶刀》杂志刊登一项涉及全球204个国家和地区的研究显示，2019年全球有127万例死亡和抗生素耐药直接相关，这一数字等于艾滋病和疟疾致死人数的总和；约495万人因耐药菌感染病逝。对此，世界卫生组织原总干事陈冯富珍博士曾说：“ 世界正在走向后抗生素时代，普普通通的感染将再次致人于死地。这甚至会导致现代医学的终结。”
 
“限抗令”不断升级
在我国，抗生素耐药问题早已得到国家层面的重视。早在2012年，我国就开始推行“限抗令”，严控抗生素类药物的使用，从源头上解决抗生素滥用问题。此后，国家卫健委多次发布新规，对抗生素的管控力度不断升级。
2016年，中国作为G20（二十国集团）主席国，更是将抗生素耐药问题写入《二十国集团领导人杭州峰会公报》。 2020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生物安全法》，将应对微生物耐药作为生物安全的八大领域之一。2016年，多部门联合印发了《遏制细菌耐药国家行动计划（2016-2020 年）》，后又在2022年10月印发《遏制微生物耐药国家行动计划（2022-2025 年）》。 该计划坚持预防为主、防治结合、综合施策的原则，对药物研发、生产、流通、应用、环境保护等各个环节都加强了监管。
目前，我国已建立了覆盖全国的细菌耐药监测网和抗菌药物应用监测网，其中细菌耐药监测网已覆盖1400多家医院。监测结果显示，近年来，我国微生物耐药趋势明显下降。
 
跨部门协作补短板
根据《遏制微生物耐药国家行动计划（2022-2025年）》，到2025年，我国应对微生物耐药的国家治理体系基本完善，公众微生物耐药防控相关健康素养大幅提升，医疗卫生和动物卫生专业人员微生物耐药防控能力显著提高，人类和动物抗微生物药物应用和耐药监测评价体系更加健全，抗微生物药物合理应用水平进一步提升，微生物耐药防控的科学技术研究进一步加快，国际交流与合作深入推进。“ 目前来看，各项工作正在稳步推进中。”孙忠实说，解决应对抗生素耐药问题的短板，可从以下几方面着重发力。
1.完善管理体系，设立专门机构统一协调。抗生素监管涉及卫生、食药、环保、农业等多个部门与领域，从欧洲的治理经验来看，设立专门机构统筹协调相关部门间的职责分工与政策措施制定，实现“跨部门协作”，才能有效推动国家行动计划的落实。
2.落实临床用药指南，规范专业人员及公众用药行为。数据显示，抗生素在我国医院药品销售中排名第一。尽管我国出台了《抗菌药物临床应用管理办法》等规范性文件，指导抗菌药物使用，但由于缺乏有效监管，落实情况不尽如人意。应建立健全的药品监管制度，强化临床医护人员的科学用药观念，同时向大众普及抗生素知识。
3.指导畜牧业合理使用抗生素。中科院研究显示，我国2013年使用的16.2万吨抗生素中，兽用占52%，人用占48%，超过5万吨抗生素排放到土环境中。目前需提高养殖中抗生素使用透明度，禁止饲料中添加抗生素；增加养殖人员合理用药知识，减少动物误用抗生素现象；做好动物检验检疫工作，控制食用类动物抗生素残留情况。
4.通过接种疫苗、预防感染，减少对抗生素的需求。目前有6种病原体存在针对性疫苗，接种肺炎链球菌疫苗能有效预防感染，接种流感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轮状病毒等疫苗，可有效缓解病情，也能减少不合理用药。
5.积极研发新的抗生素。抗生素的研发陷入商业回报率低、市场前景不理想等困境。政府和制药企业应积极配合、共同应对，推进已有抗生素的再利用，加大对抗生素的研发投入，积极研发新一代抗生素，同时也要重视对天然药物包括中药的利用与开发。
6.应对抗生素耐药人人有责。任何的国家行动计划，最终都要落实到每一个公民身上。因此，大家一定要凭处方使用抗生素，做到谨遵医嘱、该用则用、切勿乱用。切记“抗生素并非万能药”，它只可应对细菌感染，而对病毒感染，以及一般的头疼、发热等症状都无能为力。▲